第44章 懷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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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4章 懷疑
◎如果是男人，不該這樣遮遮掩掩才對。◎
已經恢覆血色的少年忽然翻了個身, 雙手緊緊揪著軟被，粉色的唇瓣一張一合，似乎在喊著什麽。
耀靈餘光註意到, 將平板電腦放下，彎腰靠近些, 就聽到——
“贏殤……”
他蹙起眉, 不確定少年嘴裏喊的, 究竟是人名還是其他。
屏息還想再細聽，少年卻怎麽也不再開口了。
耀靈薄唇緊抿, 伸手捏了捏少年溫潤如玉的耳垂，輕哼一下, “你最好不是。”
至於最好不是什麽……
他收回手, 起身大步出門。
門口走廊盡頭的角落, 信息共享進行時的秋池與陸光時，聽到開門聲第一時間齊齊回頭，看清門口站著的男人後，立即站起。
又被發麻的腿絆住, 相互攙扶才避免摔倒的下場, 紛紛露出尷尬被抓包的神色。
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兩人在幹什麽壞事。
耀靈睨了一眼，眸底泛著涼意, “狼狽為奸形容你們倒是貼切。”
秋池握緊平板, 掌心全是汗, “少爺您說的哪裏話……少爺我錯了！”
陸光時暗暗活動蹲久發麻的腿, 見證了秋池一副精英變臉過程，嘆為觀止, 但也沒忘記自己過來的目的, “耀少爺, 我家小師弟怎麽樣了？醒了嗎？”
耀靈停頓一秒，“你家？”
還是冷冰冰的語氣，面上也不見什麽表情。陸光時背後卻莫名爬上一股涼意，識時務地改口，“小師弟怎麽樣了？”
“你跟了他多久。”說完就見他劍眉緊蹙，漆黑眼瞳裏閃過一絲不悅。
這明明是他自己說的啊！陸光時背脊陣陣發涼，不假思索回答：“也沒多久，前後不足一個月吧。”
那就是不長，耀靈皺眉加深，“他認識贏商？”
“贏商？”陸光時被他問到了，左思右想也對這個名字沒印象，“耀少爺，你說的是哪個贏哪個商？這名字陌生得緊，也沒聽小師弟說過啊。”
“是麽。”耀靈沒在多言，轉頭看向秋池，“去查查這個人。”
秋池也很想問問自家少爺是哪個贏哪個商，但見他一副不再多說的樣子，也不敢多問，只能將這個任務加大難度應承下來，“是，少爺。”
耀靈轉身又回了房間。
陸光時張了張嘴，指著緊閉的門，不確定道：“所以你家少爺出來，就是為了問小師弟認不認識贏商？”
秋池點頭，一手拿著平板一手迅速在上面按字。
陸光時不敢置信，“那我家……我小師弟到底醒了沒醒？”
秋池收回眼神，友好地拍了拍他肩膀，語重心長地勸道：“我家少爺性格如此，對自己的領域意識十分強勢。光時小兄弟，為了你好，也為了你小師弟好，以後還是謹言慎行些吧。”
想到方才耀靈那仿佛看向死物的眼神，陸光時不明覺厲，暗暗決定以後必須謹言慎行。
房間內，少年又翻了個身，將被子揉成一團抱在懷裏，也不知又做了什麽夢，皺著小臉小嘴時不時動一動，一副不舒服的樣子。
耀靈站在床邊靜靜看了一會兒，勉強壓下心頭來得莫名的妒火，坐下來，強行把人叫醒。
“若若，醒醒。”
“起來吃了東西再睡。”
“寶貝兒？睜開眼睛。”
“風神若！”
風神若被擾得不勝其煩，擡手啪地一聲打掉始作俑者，翻身悶頭繼續睡。
耀靈看了眼自己手背上那道淺淺的印子，脾氣出奇的好，“還挺兇。”
被窩裏的人動了動，繼續裝死。
耀靈哭笑不得，但也沒放縱她繼續睡下去，連人帶被拖到懷裏，從被窩裏挖出她的腦袋瓜子，捏她下巴左右晃了晃，“寶貝兒，睜眼看我。”
一身反骨的某人，就差沒把眼睛緊瞇成一條線。
“讓我想想，怎麽把一直貪睡的小懶豬叫醒。”耀靈故作沈吟的語氣，見懷中的少年耳尖微動，忍著笑，“吻醒好像就不錯——”
“不錯你個頭！”
少年豁然睜開眼，一雙水潤潤的明亮大眼睛瞪著他，控訴他的暴行，“擾人清夢會被驢踢的！”
耀靈輕笑一聲，抽開她身上的被子，將人打橫抱起，“那寶貝兒知道不愛吃飯的小孩兒，會被打屁股嗎？”
她條件反射地縮緊屁股，就差沒用手去捂住，警惕地盯著他，“你敢！”
“再不好好吃飯，你看我敢不敢。”
走出房間，門口一直守著的醫生和男傭人立即讓開路，也驚動了蹲在角落的兩人。
陸光時面色一喜，扶著墻兩腳僵硬地邊走邊說：“小師弟你醒了？身體有沒有哪裏不舒服？”
不舒服？風神若一怔，後知後覺想起之前的事情，失言了好一會兒。
所以她剛剛……暈倒了？
耀靈已經抱著她開始下樓梯。
下樓梯上下起伏的失重感，令她頭昏眼花好一陣，直到來到一樓平地才緩和些。
一直沒見她開口，耀靈好心提醒她，“忘記昏倒前發生的事了？”
敢忘，他不介意重新提醒一次。
風神若搖頭，又皺起眉，心情有些沈重，“我怎麽忽然暈倒了？”
耀靈無聲冷笑，“餓暈的，你信嗎？”
“餓暈？”她下意識不信，奈何肚子與她作對，又發出抗議的聲音。
她囧著臉，原本不信，現在不得不信了。
這是第二次。
上次是發燒暈倒，這次是餓暈。
曾經病痛全無的人，短短時間就暈倒兩次，讓風神若怎麽也不能再欺騙自己。她的身體出問題了，還是大問題。
耀靈也聽到某人肚子咕嚕叫，想到醫生的診斷報告，俊臉冷得比夜裏的風都涼人心。
陸光時和秋池一直跟在兩人身後，見兩人之間似乎多了一個無形的隔離層，任誰都無法介入，一時間都不敢貿然開口。
來到餐廳，兩人堪堪在門口站定，沒跟進去，只隱約看到兩人就著擁抱的姿勢落座，沒多久就傳出少年支支吾吾的抗議聲。
“你放開我，我自己坐。”
“你再亂動試試。”
“……你、不用你餵，我自己吃……”
“張嘴。”
“唔耀靈……你等等唔慢點……”
“喝完粥，再把這碗藥喝了。”
“什麽藥啊？我不——”
“或者你想打針？”
“……中藥中藥，我只喝中藥！”
“那就乖些，張嘴。”
“你好煩……”
“嗯？”
“煩。”
“……喝完藥，給你吃糖。”
“我又不喜歡吃糖。”
“不吃？那丟——”
“丟什麽丟！給我！”
“乖點。”
餐廳裏的動靜小了些，只隱約傳出陶瓷碗勺碰撞的聲音。
秋池向陸光時使了個眼色，小聲問：“你師弟到底幾歲？”
起碼千把來歲吧。陸光時心想，面上裝瞎，怕答案說出來嚇死人。
秋池不死心，又小聲說：“我有個小侄子，不想吃飯的時候，就和你師弟一樣。”
陸光時掀起眼皮看他一眼。
秋池笑瞇瞇，“我小侄子今年八歲。”
陸光時：“……”
你有本事親自到你家少爺面前說。
秋池沒本事，但並不影響他吐槽。
被強制性地餵了兩碗粥，風神若捂住圓鼓鼓的肚子，滿眼怨念地望著對面開始吃面的男人，不滿哼哼，“你是不是故意的呀。”
耀靈吞下嘴裏的面，慢悠悠問：“故意什麽。”
“故意害我吃撐，我今晚肯定睡不著了。”身邊沒手機，墻上也沒鐘表，於是她將目標放在對面男人的手腕上，“幾點了呀現在。”
耀靈低頭瞥了眼表上的時間，沒直接回她，“你還想做什麽。”
“去醫閣，我師兄肯定醒了。”身體的異樣一時沒法查，但餘大俠父子和陸光凝都還在醫院躺著，她不放心。
況且耀靈之前帶她過來的時候明明就說了，她陪他吃飯，他陪她回醫閣。
耀靈盯著她，片刻，“上樓洗澡，換身厚一點的衣服。”
她面上一喜，“那你呢？”
耀靈抿唇，“怎麽，不想我過去？”
“我可沒說，你自己說的。”怕他又來什麽條件，風神若徑自跳下椅子。
剛跑兩步，就被叫住。
“回來。”
風神若警惕地回頭，沒敢停，但跑步改為走路，“又幹嘛呀。”
“穿鞋。”耀靈將腳上的棉拖鞋脫掉，整齊地踢到桌子一旁。
她是被耀靈抱下來的，沒穿鞋，這會兒光著腳呢。
山裏夜間溫度低，地板也涼，她遲疑了一下，在耀靈威脅的目光中，不情不願地走過去，穿上大了幾個號棉拖鞋。
“鞋那麽大，很容易踩到的。剛剛就該讓我自己走。”她小聲嘀咕，又見耀靈光著腳踩在地板上，想到他潔癖的人設，沒忍住心情大好，“堂堂耀家家主不穿鞋誒。”
還敢取笑他？耀靈眼睛一瞇，還沒發作，成功虎口拔毛的某人拔腿頭也不回地跑了。
跑起來還帶風，想來身體恢覆了大半。
耀靈見人消失在門口，才低頭瞥了眼自己光著的雙腳，皺了皺眉，放下筷子，“來人。”
秋池立即小跑進來，因低著頭，很快就發現自家少爺的光腳行為，瞠目結舌半晌，被壓抑沈沈的低氣壓喚回神。
“拿雙鞋過來。”
“好的少爺！”
秋池也想拔腿就跑，奈何他不敢。
這邊，風神若出了餐廳，陸光時立即跟上她，邊走邊問：“小師弟，你還好嗎？身體不難受了吧？”
“我沒事。”風神若打了個飽嗝兒，鼻子清楚地聞到了一股子中藥味兒，沒忍住皺了皺眉，有些反胃。
陸光時見狀，連忙說：“要不還是去一趟醫閣，做一個身體的全面檢查吧？我這就讓醫生準備。”
“……大晚上就不要勞師動眾了。”雖然她也想查查自己的身體到底是怎麽回事，但也不急於一時，“大師兄和餘黔他們怎麽樣了？”
“哦哦，大師兄已經醒來了，還吃了三碗大米飯呢。餘小先生也醒了，不過正在吊針，還有餘先生的手術已經結束，現在正在重癥病房觀察。”陸光時還不死心，“那小師弟，我安排明天給你做一個全身體檢？”
她聽到了好消息，也沒多想，“……安排吧。”
上了二樓，立即有男傭人引領他們到主人臥室的門口。
風神若來過一次，不過那時候她以為耀靈是傀儡，還把他的衣帽間折騰了一通。
走到房間門口，她停下腳步，想到衣服的問題，便轉頭對陸光時說，“師兄，現在方便讓人送一套衣服過來嗎？”
陸光時點頭，“方便方便。我這就叫人送下來。”
“我洗澡很快，你盡量讓人快一些。”
“放心吧小師弟。保證在你洗完澡前送到。”
至於為什麽那麽肯定，完全是因為今天遇襲事件，讓神隱寺警醒，不止是私人飛機，還采購了不少高科技產品。其中就包含了空中運輸無人機，正好試試運送衣服。
浴室裏，風神若脫掉身上的衣服走近淋浴頭下，熱水剛沖上背部，就被一股刺痛疼得倒抽一口氣。
她皺起眉，扭著身體往身後看，幾條明顯的擦傷順著她的肩頭下滑，約莫幾公分，非常小的傷口。
應該是在馬場跳馬時擦傷的，但也只有這個傷口，龍斯慕把她保護得很好。
她重新站回淋浴頭下，任由熱水沖刷身體，一直到上完沐浴露清洗幹凈，才察覺到不妙之處。
這麽小的傷口，按照以往，早就消失幹凈了才對，怎麽還在她背上時不時刺疼一下？
這不對勁兒啊。
她皺著眉，百思不得其解，眼見手被熱水沖洗得隱約發皺，才不得不停止思考，裹著浴巾出門。
陸光時確實按時把新衣服送到，但耀靈也吃完面了。
看到床邊坐著的那抹頎長身姿，她心嚇一跳，下意識裹緊浴巾，腳趾頭緊緊鉤住鞋尖，不敢再往前，“你、你怎麽在這裏？”
耀靈早在聽到腳步聲就擡起頭，看清她的裝束後，呼吸一頓，眼神瞬間變得幽深如寒潭不可測，緩聲開口說：“這是我房間。”
明明是正常的語調，但那吞人的眼神實在令她毛骨悚然，激起她的危機意識。
“我，我忽然想起忘了洗腳。”隨口找了個理由拔腿就往浴室跑，關門時下手也沒輕沒重，發出重重的碰撞聲。
墻都震了震。
耀靈垂下眼簾，喉嚨滾了兩圈，片刻，動作不緊不慢地按掉平板電腦放回桌上，勾起床上的僧袍，一步步朝浴室走去。
修長的手指微曲，在門上敲了敲，嗓音沙啞又富有磁性，“若若，開門拿衣服。”
背著門的風神若心下一跳，連忙後退幾步，沒敢立即開門。
耀靈等了幾秒鐘，耐著脾氣，再次開口：“寶貝兒？”
這聲寶貝實在太犯規了。她欲哭無淚，又怕他忽然闖進來，只能幹巴巴地小聲回說：“你、你等一下。”
“……好。”應完就真的沒了聲音。
風神若在浴室裏著急地來回走了幾圈，最後不得不鼓足勇氣，開門，伸出一只手，“耀靈，衣服給我。”
耀靈就靠在墻邊，那只白嫩小手從門裏探出來時，立即鉤住他的視線。
室內光線很足，也把那只手映照得很真切，白皙如玉，纖手纖指軟若無骨，從頭到尾都不像男人該有的樣子。
耀靈喉結又滾了一圈，眼神徹底暗沈下來。
他又想起方才的驚鴻一瞥，少年胸前裹著浴巾，盛世美顏上驚魂未定、胸口起伏、肩膀微縮的畫面。
或許——
“耀靈？你還在嗎？”
門內的風神若得不到回應，忍不住又出聲，但那只手依然保持警惕，不前不退。
如果是男人，不該這樣遮遮掩掩才對。
耀靈緊緊握住手中的僧袍，為自己此時的念頭大感荒謬，可荒謬過後，心底早早埋下的種子已然生根發芽，等待某天破土而出。
“耀——”
“拿穩了。”
低沈暗啞的好聽嗓音仿佛就在風神若耳邊響起，她大驚失色，迅速拿過衣服轉身關門落鎖。
她只光顧著害怕耀靈吃人的眼神，根本沒註意到男人的異樣，更加忘了，身為男人，洗完澡該有的樣子。
風神若穿好僧袍硬著頭皮出門，出乎意料的是，房間裏已經沒有耀靈的身影。
她松了一口氣，拍拍仍然心跳急促的心口，到床邊把鞋襪穿好。
嚇死人了，以後洗澡什麽的還是得避諱一下耀靈，畢竟耀靈又不是贏王帝，不會遵守那條非禮勿視的底線。
想到贏王帝到死都不知道她是女孩子，風神若又重拾一些自信，整理一番身上的衣袍，轉身出門。
門口就守著陸光時，看到她出來，立即說：“小師弟，耀少爺和車都在等你了。”
“耀靈在車上等我？”她腳步一頓，不是在房間也不是在樓下，而是在車上等她？怎麽聽怎麽奇怪啊？
陸光時點頭，“應該是出了什麽棘手的事情需要解決，秋池也上車了。”
“……哦。”應該是今天贏知琪他們的事情吧。風神若收了心底的疑惑。
到了風園外，路燈下看不見盡頭的車隊已經在明燈等候。
風神若被帶到中間加長轎車前，剛站定車門就被從裏面推開，秋池笑瞇瞇地下車，並轉身朝她做出請示，“風小少爺，請。”
她深吸兩口氣，鼓足勇氣彎腰上車。
車裏溫度一反常態，不再是冷氣撲人，反而溫馨又暖心。
她疑惑了一瞬，剛坐好，就被耀靈探身過來，拉出安全帶將她扣在座椅上，回身又扣他自己的。
“這……”她低頭拉了拉身上的安全帶，又看向一旁同樣扣著安全帶的男人，有些不可思議，“你怎麽忽然那麽謹慎，是今晚會發生什麽嗎？”
耀靈拉過她的手，微斂的黑眸裏仍克制著某些情緒，“不僅今晚，以後坐車都要這麽謹慎。”
“啊？為什麽啊？”男主坐在防護型豪車後座還扣安全帶，在貴族學園文裏也算相當炸裂的。
“養成好習慣，你還沒考駕照，這幾天剛好在神隱寺練練車，再找個時間把證考了。”耀靈一邊語氣淡淡地說，一邊不動聲色地將掌心中的小手占據。
風神若被他捏著手玩已經不是一兩次，知道自己爭不過他，也懶得計較，註意力放在他的話上，“幹嘛好端端讓我考駕照，我又不喜歡開車。”
“以防萬一，可以不開，但不可以不會。”
光聽聲音，根本聽不出他有任何情緒波動。
然而他手中的動作，卻是溫柔中夾著霸道，不容她抗拒一分。
揉捏輕撫，指腹一寸寸刮過那溫軟嬌嫩的手心手背，連手腕都不放過，直到白皙無瑕的皮膚浮上一層淺淺的粉色才肯罷休。
手被揉得有些發熱，心也莫名酥癢。風神若覺得此時的耀靈有些奇怪，但又說不上來，總之很危險就對了。
她試著收回手，“別捏了，都被你捏紅了。”
耀靈順勢松開，卻又拉過她另一只手，如法炮制。
這次風神若徹底看清了他的動作。
明明只是單純狀似無意義的動作，但她看了一會兒，莫名覺得臉熱，心口也慌得不行，猛地收回手背在身後，怎麽也不肯再放出去。
“不、不許再揉了。”聲音又軟又細，一點兒氣勢都沒有。
“……好。”耀靈若無其事地收回手，眼底劃過一絲不滿足的惋惜。
車裏靜逸了下來 。
也不知道是車內開了暖氣的原因，還是其他，她只覺得渾身發熱不自在，幹脆扭過頭按下車窗，望向外面閃過的樹影婆娑。
“若若。”
不用回頭，也知道男人肯定又是用那種可怕的眼神盯著她。
她緊張不自知地噎了噎口水，“幹嘛。”
“把窗戶關了，你受了寒，不能吹風。”耀靈沒再放出心底叫囂的野獸，克制又隱忍地兩腿交疊，任由安全帶束縛在座位上。
“哦。”她磨磨蹭蹭地把窗戶關回去，不敢再開口。
好在醫閣並不遠。
車子駛入醫閣住院部正門，剛一停下，風神若立即解開安全帶拉開車門，也不等另一頭的耀靈，擡腿就跑樓裏跑。
剛下車只來得及看到一個背影的耀靈，無聲笑了聲。
這就被嚇到了，若真讓他發現什麽……怕是會被嚇哭吧？
若真被他發現什麽。
耀靈嘴角的笑意漸漸消失，漆黑能與夜色相融的眼睛裏，逐漸凝起一團陰鷙可怖的芒光。
可別真被他發現什麽。
阿嚏！
剛來到電梯門口的風神若，無端端打了個噴嚏，背脊發冷的同時，手臂上也激起一串串雞皮疙瘩。
她連忙抱住忽然發冷的自己，見電梯到來，立即擡腳走進去，剛要按電梯，就被擠進來的陸光時嚇一大跳。
陸光時也嚇一大跳，好奇道：“小師弟，你跑什麽呀？跟有惡鬼追似的。”
她連忙看向電梯外，見還沒人過來，立即問：“大師兄在幾樓？”
“十三樓。”陸光時邊說邊按下十三樓按鍵，也看向電梯外面，“不等耀少爺他們嗎？”
“不等不等，快點。”她再跟耀靈同處一室，心臟就受不了了。
幸好電梯門關上，耀靈一行人都沒跟上來。
密閉的電梯空間裏只剩他們兩個人，回歸安全後，她才松了一口氣，靠著電梯墻捂臉。
陸光時半知不解，“小師弟，你怎麽看起來很怕耀少爺啊？你們不是未婚夫妻關系嗎？”
“三師兄，”她放下捂臉的手，溫柔含笑地擡頭望著他，“你在說什麽胡話？”
陸光時：“……”
嚶嚶嚶小祖宗這副笑面虎的樣子，究竟是跟誰學的啊！
電梯到了，陸光時跟著她走出來，才敢開口問：“那、那小師弟，待會兒耀少爺他們上來，要攔嗎？”
風神若腳步一頓，很想骨氣地大聲說攔，但……她長長舒了一口氣，“能攔就攔，不能攔就算了。”
“那我明白了。小師弟放心！”他拍拍胸膛，一臉天降大任。
拐角進長廊，風神若剛想問病房是哪間，就見其中一間病房門被拉開，龍斯慕一身風神衛制服走出來。
兩兩相對，皆楞了一秒。
“你手機怎麽關機？”龍斯慕大步朝她走來。
風神若想到被她丟在棲梧院的手機，也走過去，“可能沒電關機了，你怎麽現在才來？”
“……處理偷襲者耽擱了一些時間，”龍斯慕停下腳步，回頭看了眼身後，“來看你師兄？”
“嗯，師兄是為了救我才受的傷。你也是來看他的嗎？”
“一半一半，也問一些偷襲的細節。”
“那你問完要走了？”
龍斯慕跟著她一起回到病房，用行動回答她的問題。
病房內，陸光凝是肩膀處中槍，麻醉過後雖然疼，但並不影響他吃喝拉撒，這會兒正坐在床頭上單手拿著手機翻閱。
聽到動靜，立即將手機放好，問：“小師弟，你們來了。聽光時說你暈倒了，怎麽回事兒？”
風神若聞言瞥了眼陸光時，後者幹笑，“沒辦法，大師兄醒來的時候非要見你，我只能告訴大師兄——”
“你暈倒了？怎麽回事兒？”
質問的人一下子變成了兩個。
陸光時只能降低存在感，默默搬來三張椅子，讓大夥兒都坐下。
被陸光凝和龍斯慕盯著，風神若覺得自己仿佛犯了什麽重罪，心也虛了幾分，一邊坐下來，一邊補救，“沒什麽大事兒，我打算明天做一個全身檢查，有什麽毛病明天就知道了。”
“也好，我這就吩咐醫閣。”陸光凝聞言就要重新拿起手機。
陸光時連忙制止，“大師兄大師兄，我已經和醫閣說過了。”
陸光凝動作一頓，放下手機，“那今晚的醫生怎麽說？為什麽暈倒？”
“說是受了驚，也受了寒，還有——”
“沒有了。”風神若打斷陸光凝的話，在幾人的註目中幹笑，“就是下午遇襲時被嚇到，在城墻上吹了風，現在已經好了。”
不用猜也能肯定，她有所隱瞞。陸光凝直接望向陸光時。
後者沈沈嘆了一口氣，“這件事情我是真的不願意說，但是吧……”
死道友不死貧道，總不能讓他一個人受折磨。
龍斯慕大刀闊斧地張開腿一坐，氣場全開，“趕緊說。”
陸光凝瞅了他一眼，有些疑惑，“龍少主，你怎麽看起來比我還關心小師弟？”
龍斯慕冷著臉，“是又怎樣。”
竟然還承認了？？陸光凝無語凝噎片刻，終於擠出一句，“……我家小師弟有未婚夫。”
風神若|龍斯慕：“？”
陸光時在一旁添油加醋，“是啊，龍少主，下午的時候我就想說，你這樣勞師動眾，將風神衛給我家小師弟調令，耀少爺聽了可老大不高興呢。”
龍斯慕額頭蹦出一根青筋，哪裏不知道他們誤會了，“放心，我喜歡女人！”
他們家老祖宗就是女人啊！兩師兄弟敵對的眼神更嚴重了。
龍斯慕被兩人這麽盯著，就連風神若也擡頭盯著他，不由得嘴角抽搐，“我有喜歡的女人。”
風神若倏地眼睛一亮，“是誰呀是誰呀！”
兩師兄弟也紛紛八卦地看著他。
龍斯慕忍了忍，額頭又蹦出一根青筋，咬牙切齒：“陸光時，你到底還說不說他為什麽暈倒！”
沒聽到龍少主的八卦，陸光時露出惋惜的神色，但也沒再賣關子，“小師弟貧血低血糖，之所以暈倒，大半原因是餓暈的。”
龍斯慕|陸光凝：“？？”
不敢置信的視線一時間落在風神若身上。
一滴冷汗緩緩從腦門滑落，她幹笑一聲，擺擺手，“別這麽看著我，下午從馬場離開到遇襲，我這不是沒吃晚餐嘛！中午我吃了飯，你們是知道的。”
中午吃了有什麽，以前經常不吃啊。陸光時心想。
陸光凝臉色難看，因為發現自己竟然有失職之處。
龍斯慕也望著風神若，眼中閃爍著濃濃的懷疑，“善了大師以前虐待你？”
“胡說八道什麽，師父他老人家怎麽可能做這種事情！”陸光時第一時間反駁。
龍斯慕冷笑，“貧血低血糖不可能是一兩天就有的事情。”
不是長期受到虐待，怎麽可能貧血低血糖到暈倒的地步。
陸光時一噎，竟然無法反駁。
醫生確實提了一句，長期飲食不規律，營養不良。
雖說小師弟回來後，他們一直盡心照顧，每次給她送飯菜她都吃了，但……
“行啦，你們說那麽多幹嘛，都說明天我做全身體檢了。”風神若打斷他們一副探案的陣勢，找回看望病人的初衷，“大師兄，你傷口怎麽樣？會有什麽後遺癥嗎？”
陸光凝的臉色依然難看又沒有多少血色，但見她眼底關切真實，也不好給她甩臉色，“醫閣的醫生們醫術高超，放心，再過一個星期我就能恢覆如初了。”
“那就好，當時如果不是師兄，中槍的人就是我了，謝謝你，是你救了我一命。”其實這個時候，她應該向陸光凝行致謝禮，但顧及還有其他人在，便忍住了，換另一種方式，“師兄有沒有什麽想要的，我送你。”
陸光凝眼睛一亮，陸光時也沒忍住流露出羨慕的神情。
“我想要什麽都送嗎？”
她鄭重地點頭，“只要我有。”
“那我可得好好想想了。”陸光凝一掃難看臉色，一想到老祖宗要給他送禮物，就激動得不行。
“好，你什麽時候想好都可以。”
見她一副好說話的樣子，陸光時羨慕又後悔，“怎麽就不是我下午在呢！要是我……”
風神若溫柔一笑，“三師兄，你那麽想受傷啊？”
陸光時立即抿緊嘴，支支吾吾：“……也、也不是那麽想。”
陸光凝被他們逗笑了，病患一笑，病房裏的氣氛便溫馨了許多。
幹站著好一會兒的龍斯慕，確定他們不再繼續，才開口說出自己留下來的目的，“……今天偷襲的那些人，你打算怎麽處理？”
這事兒她來的時候就想好了，看向陸光凝，“師兄，你想自己報仇嗎？”
陸光凝一楞，“你不是已經在城墻上幫我報仇了嗎？我聽雲跡師叔說了。”
“那是我報我的仇，你的仇還得是你自己報才算。”
“還能這麽算？”不由得想起至今還住在醫院的餘黔，她似乎也是這麽說的。
“不然怎麽算，受傷的人是你，我幫你報仇是解我的氣，並不能直接解了你的氣，是吧。”
還挺有道理？就是對仇人不太友好。三人不確定地想。
“……好吧，那我好好想想。”陸光凝思索了幾秒，問龍斯慕，“你們風神衛抓了多少人？”
龍斯慕：“十三個，都是些小嘍啰，沒什麽價值。”
陸光凝：“那個開槍打我的呢？叫什麽來著？”
龍斯慕：“簫長光。”
陸光凝：“哦哦對，就是他，他現在什麽情況？”
風神若沒從耀靈那裏聽到這個後續，也很好奇簫長光的結局。
龍斯慕沈默了兩秒，“據最新消息，被野狗吃了。”
風神若：“？？”
這個消息太過駭人聽聞，連帶兩師兄弟都不敢置信。
“贏王軍沒派人來撿？就這麽讓他被野狗吃了？”
“不對啊，城門外那片區域，哪來的野狗？野狗都在獵場裏呢。”
風神若無法想象那兇殘的畫面，但也沒同情簫長光的下場，只覺得龍斯慕話裏有話。
果不其然，龍斯慕看著她，並沒有隱瞞，“是耀靈帶來的野狗，耀靈的人讓簫長光在城門外打了一個電話，就放出野狗將——”
“停停停！”陸光凝連忙打斷他的話，見風神若臉色不好，氣得直瞪龍斯慕，“你也不用說得那麽詳細。”
沒看到嚇到我們家小祖宗了嗎！
龍斯慕面無表情，“這就是真實的耀靈，我只希望你能看清他的真面目。你和他都是男人，無論是哪一層原因，你們都不合適——”
“龍少主這多管閑事的性子，倒是去哪裏都改不了啊。”
病房門被拉開，耀靈宛如巡視領域的猛獸，面部攏著一層生人勿擾的戾氣，眼眸漆黑盯著風神若，一步步朝走近。
風神若被他這麽盯著，忍不住扭過頭不敢再看，毛骨悚然的同時，小心肝也控制不住開始怦怦亂跳。
龍斯慕還穩穩坐在椅子上，只是微擡下巴看向耀靈，“我倒是不知道，耀少爺什麽時候有了偷聽墻角的習慣。”
偷聽墻角？也對，耀靈是跟她一起來的，到現在才出現，不是有事耽擱，就是一直在外面偷聽。
但偷聽的耀靈，怎麽想怎麽讓人不理解。
風神若想著，忍不住好奇地回頭，想看看耀靈是什麽反應，就被後面覆上來的灼熱包裹住。
耀靈彎腰雙手撐在她的椅子上，在她額心無所顧忌地落下一吻，聲音聽不出一絲情緒波動，“剛剛跑那麽快做什麽。”
在場的人都被他的舉動嚇一大跳，反應不一。
兩師兄弟是震驚吃瓜，而龍斯慕則臉色緊繃，眼裏閃過幾縷怒氣。
而當事人則被男人過於霸道灼熱的氣息偷襲占據，下意識身體往前傾，避開他親密的舉動，臉一下子紅了個透底，“誰、誰跑了，是你自己磨磨蹭蹭……不跟上來的。”
“在樓下處理一點事，耽擱了些。”耀靈目睹她臉紅的過程，心頭的怒火消了些，“抱歉，在門口剛好聽到龍少主的話，寶貝兒，你怎麽想？嗯？”
低沈沈的好聽嗓音就在她耳畔廝磨，一下一下的呼吸噴在她的脖子上，又癢又熱。
這下不僅紅了臉，脖子也被染上一層粉色。
哪裏還聽得進他的話，手腳並用地想離開他禁錮的區域，“你說就說，別靠我那麽近，煩死了。”
“只是煩？”耀靈挑眉，粗壯的手臂壓在她肩膀上，未曾想——
“嘶……放開放開，疼！”她疼得齜牙咧嘴，洗完澡沒上藥的擦傷紅腫著呢，不動它還好，一動就被衣服布料磨得疼得不得了。
耀靈動作一頓，立即移開手臂繞過椅子將人撈到懷裏，視線絞在她縮回去的肩膀上，聲音一沈，“受傷了？！”
“沒……有。”後面的話音，被他過於犀利的視線盯虛了。
那就是受傷了。耀靈見她疼得厲害，心中惱火，“就該讓你疼，受傷也不說。”
說著轉頭看向陸光時，聲音冷得帶刺，“還看什麽，叫醫生！”
陸光時這才從震驚吃瓜中回過神，還沒起身，病床上的陸光凝就回頭按了呼叫鈴，“小師弟你忍一忍，醫生很快就過來了。”
風神若都來不及阻止，一言難盡，“……就只是在馬場受到的簡單擦傷，明天就好了的。”
“馬場？”耀靈眼神一暗，盯著她肩膀那塊地方，仿佛能穿透衣服布料，“只是擦傷會現在都還沒好？小騙子！”
忘了耀靈的恢覆能力和她是一樣的了。她哭喪著臉，欲哭無淚，“真的只是小傷，不用勞師動眾，不用叫醫生特意過來。”
耀靈可不信她，而其他人也不讚同她有傷瞞著不說。
“小師弟，受傷了就讓醫生看看，你要是……”陸光凝嘴角抽了抽，“實在不行，你回棲梧院，讓醫生過去看也行。”
差點兒就忘記這位小祖宗是女扮男裝，這麽一想，她瞞著不說也情有可原。
陸光時也很快想到這點，連忙撲過去把呼叫鈴按掉，為了守住老祖宗的秘密，壯烈道：“那個什麽，我忽然想起來寺裏有事要請小師弟回去一趟，不然我就先帶小師弟回寺裏，各位隨意？”
這話無疑是拯救風神若於水火之中，她朝陸光時投去感激的眼神，還沒開口應答，就被腰肢上的手臂勾緊。
耀靈陰沈著臉，“那就回神隱寺。”
風神若|陸光時|陸光凝：“……？”
這到底算是有效救場還是無效救場？
作者有話說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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◎如果是男人，不該這樣遮遮掩掩才對。◎
已經恢覆血色的少年忽然翻了個身, 雙手緊緊揪著軟被，粉色的唇瓣一張一合，似乎在喊著什麽。
耀靈餘光註意到, 將平板電腦放下，彎腰靠近些, 就聽到——
“贏殤……”
他蹙起眉, 不確定少年嘴裏喊的, 究竟是人名還是其他。
屏息還想再細聽，少年卻怎麽也不再開口了。
耀靈薄唇緊抿, 伸手捏了捏少年溫潤如玉的耳垂，輕哼一下, “你最好不是。”
至於最好不是什麽……
他收回手, 起身大步出門。
門口走廊盡頭的角落, 信息共享進行時的秋池與陸光時，聽到開門聲第一時間齊齊回頭，看清門口站著的男人後，立即站起。
又被發麻的腿絆住, 相互攙扶才避免摔倒的下場, 紛紛露出尷尬被抓包的神色。
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兩人在幹什麽壞事。
耀靈睨了一眼，眸底泛著涼意, “狼狽為奸形容你們倒是貼切。”
秋池握緊平板, 掌心全是汗, “少爺您說的哪裏話……少爺我錯了！”
陸光時暗暗活動蹲久發麻的腿, 見證了秋池一副精英變臉過程，嘆為觀止, 但也沒忘記自己過來的目的, “耀少爺, 我家小師弟怎麽樣了？醒了嗎？”
耀靈停頓一秒，“你家？”
還是冷冰冰的語氣，面上也不見什麽表情。陸光時背後卻莫名爬上一股涼意，識時務地改口，“小師弟怎麽樣了？”
“你跟了他多久。”說完就見他劍眉緊蹙，漆黑眼瞳裏閃過一絲不悅。
這明明是他自己說的啊！陸光時背脊陣陣發涼，不假思索回答：“也沒多久，前後不足一個月吧。”
那就是不長，耀靈皺眉加深，“他認識贏商？”
“贏商？”陸光時被他問到了，左思右想也對這個名字沒印象，“耀少爺，你說的是哪個贏哪個商？這名字陌生得緊，也沒聽小師弟說過啊。”
“是麽。”耀靈沒在多言，轉頭看向秋池，“去查查這個人。”
秋池也很想問問自家少爺是哪個贏哪個商，但見他一副不再多說的樣子，也不敢多問，只能將這個任務加大難度應承下來，“是，少爺。”
耀靈轉身又回了房間。
陸光時張了張嘴，指著緊閉的門，不確定道：“所以你家少爺出來，就是為了問小師弟認不認識贏商？”
秋池點頭，一手拿著平板一手迅速在上面按字。
陸光時不敢置信，“那我家……我小師弟到底醒了沒醒？”
秋池收回眼神，友好地拍了拍他肩膀，語重心長地勸道：“我家少爺性格如此，對自己的領域意識十分強勢。光時小兄弟，為了你好，也為了你小師弟好，以後還是謹言慎行些吧。”
想到方才耀靈那仿佛看向死物的眼神，陸光時不明覺厲，暗暗決定以後必須謹言慎行。
房間內，少年又翻了個身，將被子揉成一團抱在懷裏，也不知又做了什麽夢，皺著小臉小嘴時不時動一動，一副不舒服的樣子。
耀靈站在床邊靜靜看了一會兒，勉強壓下心頭來得莫名的妒火，坐下來，強行把人叫醒。
“若若，醒醒。”
“起來吃了東西再睡。”
“寶貝兒？睜開眼睛。”
“風神若！”
風神若被擾得不勝其煩，擡手啪地一聲打掉始作俑者，翻身悶頭繼續睡。
耀靈看了眼自己手背上那道淺淺的印子，脾氣出奇的好，“還挺兇。”
被窩裏的人動了動，繼續裝死。
耀靈哭笑不得，但也沒放縱她繼續睡下去，連人帶被拖到懷裏，從被窩裏挖出她的腦袋瓜子，捏她下巴左右晃了晃，“寶貝兒，睜眼看我。”
一身反骨的某人，就差沒把眼睛緊瞇成一條線。
“讓我想想，怎麽把一直貪睡的小懶豬叫醒。”耀靈故作沈吟的語氣，見懷中的少年耳尖微動，忍著笑，“吻醒好像就不錯——”
“不錯你個頭！”
少年豁然睜開眼，一雙水潤潤的明亮大眼睛瞪著他，控訴他的暴行，“擾人清夢會被驢踢的！”
耀靈輕笑一聲，抽開她身上的被子，將人打橫抱起，“那寶貝兒知道不愛吃飯的小孩兒，會被打屁股嗎？”
她條件反射地縮緊屁股，就差沒用手去捂住，警惕地盯著他，“你敢！”
“再不好好吃飯，你看我敢不敢。”
走出房間，門口一直守著的醫生和男傭人立即讓開路，也驚動了蹲在角落的兩人。
陸光時面色一喜，扶著墻兩腳僵硬地邊走邊說：“小師弟你醒了？身體有沒有哪裏不舒服？”
不舒服？風神若一怔，後知後覺想起之前的事情，失言了好一會兒。
所以她剛剛……暈倒了？
耀靈已經抱著她開始下樓梯。
下樓梯上下起伏的失重感，令她頭昏眼花好一陣，直到來到一樓平地才緩和些。
一直沒見她開口，耀靈好心提醒她，“忘記昏倒前發生的事了？”
敢忘，他不介意重新提醒一次。
風神若搖頭，又皺起眉，心情有些沈重，“我怎麽忽然暈倒了？”
耀靈無聲冷笑，“餓暈的，你信嗎？”
“餓暈？”她下意識不信，奈何肚子與她作對，又發出抗議的聲音。
她囧著臉，原本不信，現在不得不信了。
這是第二次。
上次是發燒暈倒，這次是餓暈。
曾經病痛全無的人，短短時間就暈倒兩次，讓風神若怎麽也不能再欺騙自己。她的身體出問題了，還是大問題。
耀靈也聽到某人肚子咕嚕叫，想到醫生的診斷報告，俊臉冷得比夜裏的風都涼人心。
陸光時和秋池一直跟在兩人身後，見兩人之間似乎多了一個無形的隔離層，任誰都無法介入，一時間都不敢貿然開口。
來到餐廳，兩人堪堪在門口站定，沒跟進去，只隱約看到兩人就著擁抱的姿勢落座，沒多久就傳出少年支支吾吾的抗議聲。
“你放開我，我自己坐。”
“你再亂動試試。”
“……你、不用你餵，我自己吃……”
“張嘴。”
“唔耀靈……你等等唔慢點……”
“喝完粥，再把這碗藥喝了。”
“什麽藥啊？我不——”
“或者你想打針？”
“……中藥中藥，我只喝中藥！”
“那就乖些，張嘴。”
“你好煩……”
“嗯？”
“煩。”
“……喝完藥，給你吃糖。”
“我又不喜歡吃糖。”
“不吃？那丟——”
“丟什麽丟！給我！”
“乖點。”
餐廳裏的動靜小了些，只隱約傳出陶瓷碗勺碰撞的聲音。
秋池向陸光時使了個眼色，小聲問：“你師弟到底幾歲？”
起碼千把來歲吧。陸光時心想，面上裝瞎，怕答案說出來嚇死人。
秋池不死心，又小聲說：“我有個小侄子，不想吃飯的時候，就和你師弟一樣。”
陸光時掀起眼皮看他一眼。
秋池笑瞇瞇，“我小侄子今年八歲。”
陸光時：“……”
你有本事親自到你家少爺面前說。
秋池沒本事，但並不影響他吐槽。
被強制性地餵了兩碗粥，風神若捂住圓鼓鼓的肚子，滿眼怨念地望著對面開始吃面的男人，不滿哼哼，“你是不是故意的呀。”
耀靈吞下嘴裏的面，慢悠悠問：“故意什麽。”
“故意害我吃撐，我今晚肯定睡不著了。”身邊沒手機，墻上也沒鐘表，於是她將目標放在對面男人的手腕上，“幾點了呀現在。”
耀靈低頭瞥了眼表上的時間，沒直接回她，“你還想做什麽。”
“去醫閣，我師兄肯定醒了。”身體的異樣一時沒法查，但餘大俠父子和陸光凝都還在醫院躺著，她不放心。
況且耀靈之前帶她過來的時候明明就說了，她陪他吃飯，他陪她回醫閣。
耀靈盯著她，片刻，“上樓洗澡，換身厚一點的衣服。”
她面上一喜，“那你呢？”
耀靈抿唇，“怎麽，不想我過去？”
“我可沒說，你自己說的。”怕他又來什麽條件，風神若徑自跳下椅子。
剛跑兩步，就被叫住。
“回來。”
風神若警惕地回頭，沒敢停，但跑步改為走路，“又幹嘛呀。”
“穿鞋。”耀靈將腳上的棉拖鞋脫掉，整齊地踢到桌子一旁。
她是被耀靈抱下來的，沒穿鞋，這會兒光著腳呢。
山裏夜間溫度低，地板也涼，她遲疑了一下，在耀靈威脅的目光中，不情不願地走過去，穿上大了幾個號棉拖鞋。
“鞋那麽大，很容易踩到的。剛剛就該讓我自己走。”她小聲嘀咕，又見耀靈光著腳踩在地板上，想到他潔癖的人設，沒忍住心情大好，“堂堂耀家家主不穿鞋誒。”
還敢取笑他？耀靈眼睛一瞇，還沒發作，成功虎口拔毛的某人拔腿頭也不回地跑了。
跑起來還帶風，想來身體恢覆了大半。
耀靈見人消失在門口，才低頭瞥了眼自己光著的雙腳，皺了皺眉，放下筷子，“來人。”
秋池立即小跑進來，因低著頭，很快就發現自家少爺的光腳行為，瞠目結舌半晌，被壓抑沈沈的低氣壓喚回神。
“拿雙鞋過來。”
“好的少爺！”
秋池也想拔腿就跑，奈何他不敢。
這邊，風神若出了餐廳，陸光時立即跟上她，邊走邊問：“小師弟，你還好嗎？身體不難受了吧？”
“我沒事。”風神若打了個飽嗝兒，鼻子清楚地聞到了一股子中藥味兒，沒忍住皺了皺眉，有些反胃。
陸光時見狀，連忙說：“要不還是去一趟醫閣，做一個身體的全面檢查吧？我這就讓醫生準備。”
“……大晚上就不要勞師動眾了。”雖然她也想查查自己的身體到底是怎麽回事，但也不急於一時，“大師兄和餘黔他們怎麽樣了？”
“哦哦，大師兄已經醒來了，還吃了三碗大米飯呢。餘小先生也醒了，不過正在吊針，還有餘先生的手術已經結束，現在正在重癥病房觀察。”陸光時還不死心，“那小師弟，我安排明天給你做一個全身體檢？”
她聽到了好消息，也沒多想，“……安排吧。”
上了二樓，立即有男傭人引領他們到主人臥室的門口。
風神若來過一次，不過那時候她以為耀靈是傀儡，還把他的衣帽間折騰了一通。
走到房間門口，她停下腳步，想到衣服的問題，便轉頭對陸光時說，“師兄，現在方便讓人送一套衣服過來嗎？”
陸光時點頭，“方便方便。我這就叫人送下來。”
“我洗澡很快，你盡量讓人快一些。”
“放心吧小師弟。保證在你洗完澡前送到。”
至於為什麽那麽肯定，完全是因為今天遇襲事件，讓神隱寺警醒，不止是私人飛機，還采購了不少高科技產品。其中就包含了空中運輸無人機，正好試試運送衣服。
浴室裏，風神若脫掉身上的衣服走近淋浴頭下，熱水剛沖上背部，就被一股刺痛疼得倒抽一口氣。
她皺起眉，扭著身體往身後看，幾條明顯的擦傷順著她的肩頭下滑，約莫幾公分，非常小的傷口。
應該是在馬場跳馬時擦傷的，但也只有這個傷口，龍斯慕把她保護得很好。
她重新站回淋浴頭下，任由熱水沖刷身體，一直到上完沐浴露清洗幹凈，才察覺到不妙之處。
這麽小的傷口，按照以往，早就消失幹凈了才對，怎麽還在她背上時不時刺疼一下？
這不對勁兒啊。
她皺著眉，百思不得其解，眼見手被熱水沖洗得隱約發皺，才不得不停止思考，裹著浴巾出門。
陸光時確實按時把新衣服送到，但耀靈也吃完面了。
看到床邊坐著的那抹頎長身姿，她心嚇一跳，下意識裹緊浴巾，腳趾頭緊緊鉤住鞋尖，不敢再往前，“你、你怎麽在這裏？”
耀靈早在聽到腳步聲就擡起頭，看清她的裝束後，呼吸一頓，眼神瞬間變得幽深如寒潭不可測，緩聲開口說：“這是我房間。”
明明是正常的語調，但那吞人的眼神實在令她毛骨悚然，激起她的危機意識。
“我，我忽然想起忘了洗腳。”隨口找了個理由拔腿就往浴室跑，關門時下手也沒輕沒重，發出重重的碰撞聲。
墻都震了震。
耀靈垂下眼簾，喉嚨滾了兩圈，片刻，動作不緊不慢地按掉平板電腦放回桌上，勾起床上的僧袍，一步步朝浴室走去。
修長的手指微曲，在門上敲了敲，嗓音沙啞又富有磁性，“若若，開門拿衣服。”
背著門的風神若心下一跳，連忙後退幾步，沒敢立即開門。
耀靈等了幾秒鐘，耐著脾氣，再次開口：“寶貝兒？”
這聲寶貝實在太犯規了。她欲哭無淚，又怕他忽然闖進來，只能幹巴巴地小聲回說：“你、你等一下。”
“……好。”應完就真的沒了聲音。
風神若在浴室裏著急地來回走了幾圈，最後不得不鼓足勇氣，開門，伸出一只手，“耀靈，衣服給我。”
耀靈就靠在墻邊，那只白嫩小手從門裏探出來時，立即鉤住他的視線。
室內光線很足，也把那只手映照得很真切，白皙如玉，纖手纖指軟若無骨，從頭到尾都不像男人該有的樣子。
耀靈喉結又滾了一圈，眼神徹底暗沈下來。
他又想起方才的驚鴻一瞥，少年胸前裹著浴巾，盛世美顏上驚魂未定、胸口起伏、肩膀微縮的畫面。
或許——
“耀靈？你還在嗎？”
門內的風神若得不到回應，忍不住又出聲，但那只手依然保持警惕，不前不退。
如果是男人，不該這樣遮遮掩掩才對。
耀靈緊緊握住手中的僧袍，為自己此時的念頭大感荒謬，可荒謬過後，心底早早埋下的種子已然生根發芽，等待某天破土而出。
“耀——”
“拿穩了。”
低沈暗啞的好聽嗓音仿佛就在風神若耳邊響起，她大驚失色，迅速拿過衣服轉身關門落鎖。
她只光顧著害怕耀靈吃人的眼神，根本沒註意到男人的異樣，更加忘了，身為男人，洗完澡該有的樣子。
風神若穿好僧袍硬著頭皮出門，出乎意料的是，房間裏已經沒有耀靈的身影。
她松了一口氣，拍拍仍然心跳急促的心口，到床邊把鞋襪穿好。
嚇死人了，以後洗澡什麽的還是得避諱一下耀靈，畢竟耀靈又不是贏王帝，不會遵守那條非禮勿視的底線。
想到贏王帝到死都不知道她是女孩子，風神若又重拾一些自信，整理一番身上的衣袍，轉身出門。
門口就守著陸光時，看到她出來，立即說：“小師弟，耀少爺和車都在等你了。”
“耀靈在車上等我？”她腳步一頓，不是在房間也不是在樓下，而是在車上等她？怎麽聽怎麽奇怪啊？
陸光時點頭，“應該是出了什麽棘手的事情需要解決，秋池也上車了。”
“……哦。”應該是今天贏知琪他們的事情吧。風神若收了心底的疑惑。
到了風園外，路燈下看不見盡頭的車隊已經在明燈等候。
風神若被帶到中間加長轎車前，剛站定車門就被從裏面推開，秋池笑瞇瞇地下車，並轉身朝她做出請示，“風小少爺，請。”
她深吸兩口氣，鼓足勇氣彎腰上車。
車裏溫度一反常態，不再是冷氣撲人，反而溫馨又暖心。
她疑惑了一瞬，剛坐好，就被耀靈探身過來，拉出安全帶將她扣在座椅上，回身又扣他自己的。
“這……”她低頭拉了拉身上的安全帶，又看向一旁同樣扣著安全帶的男人，有些不可思議，“你怎麽忽然那麽謹慎，是今晚會發生什麽嗎？”
耀靈拉過她的手，微斂的黑眸裏仍克制著某些情緒，“不僅今晚，以後坐車都要這麽謹慎。”
“啊？為什麽啊？”男主坐在防護型豪車後座還扣安全帶，在貴族學園文裏也算相當炸裂的。
“養成好習慣，你還沒考駕照，這幾天剛好在神隱寺練練車，再找個時間把證考了。”耀靈一邊語氣淡淡地說，一邊不動聲色地將掌心中的小手占據。
風神若被他捏著手玩已經不是一兩次，知道自己爭不過他，也懶得計較，註意力放在他的話上，“幹嘛好端端讓我考駕照，我又不喜歡開車。”
“以防萬一，可以不開，但不可以不會。”
光聽聲音，根本聽不出他有任何情緒波動。
然而他手中的動作，卻是溫柔中夾著霸道，不容她抗拒一分。
揉捏輕撫，指腹一寸寸刮過那溫軟嬌嫩的手心手背，連手腕都不放過，直到白皙無瑕的皮膚浮上一層淺淺的粉色才肯罷休。
手被揉得有些發熱，心也莫名酥癢。風神若覺得此時的耀靈有些奇怪，但又說不上來，總之很危險就對了。
她試著收回手，“別捏了，都被你捏紅了。”
耀靈順勢松開，卻又拉過她另一只手，如法炮制。
這次風神若徹底看清了他的動作。
明明只是單純狀似無意義的動作，但她看了一會兒，莫名覺得臉熱，心口也慌得不行，猛地收回手背在身後，怎麽也不肯再放出去。
“不、不許再揉了。”聲音又軟又細，一點兒氣勢都沒有。
“……好。”耀靈若無其事地收回手，眼底劃過一絲不滿足的惋惜。
車裏靜逸了下來 。
也不知道是車內開了暖氣的原因，還是其他，她只覺得渾身發熱不自在，幹脆扭過頭按下車窗，望向外面閃過的樹影婆娑。
“若若。”
不用回頭，也知道男人肯定又是用那種可怕的眼神盯著她。
她緊張不自知地噎了噎口水，“幹嘛。”
“把窗戶關了，你受了寒，不能吹風。”耀靈沒再放出心底叫囂的野獸，克制又隱忍地兩腿交疊，任由安全帶束縛在座位上。
“哦。”她磨磨蹭蹭地把窗戶關回去，不敢再開口。
好在醫閣並不遠。
車子駛入醫閣住院部正門，剛一停下，風神若立即解開安全帶拉開車門，也不等另一頭的耀靈，擡腿就跑樓裏跑。
剛下車只來得及看到一個背影的耀靈，無聲笑了聲。
這就被嚇到了，若真讓他發現什麽……怕是會被嚇哭吧？
若真被他發現什麽。
耀靈嘴角的笑意漸漸消失，漆黑能與夜色相融的眼睛裏，逐漸凝起一團陰鷙可怖的芒光。
可別真被他發現什麽。
阿嚏！
剛來到電梯門口的風神若，無端端打了個噴嚏，背脊發冷的同時，手臂上也激起一串串雞皮疙瘩。
她連忙抱住忽然發冷的自己，見電梯到來，立即擡腳走進去，剛要按電梯，就被擠進來的陸光時嚇一大跳。
陸光時也嚇一大跳，好奇道：“小師弟，你跑什麽呀？跟有惡鬼追似的。”
她連忙看向電梯外，見還沒人過來，立即問：“大師兄在幾樓？”
“十三樓。”陸光時邊說邊按下十三樓按鍵，也看向電梯外面，“不等耀少爺他們嗎？”
“不等不等，快點。”她再跟耀靈同處一室，心臟就受不了了。
幸好電梯門關上，耀靈一行人都沒跟上來。
密閉的電梯空間裏只剩他們兩個人，回歸安全後，她才松了一口氣，靠著電梯墻捂臉。
陸光時半知不解，“小師弟，你怎麽看起來很怕耀少爺啊？你們不是未婚夫妻關系嗎？”
“三師兄，”她放下捂臉的手，溫柔含笑地擡頭望著他，“你在說什麽胡話？”
陸光時：“……”
嚶嚶嚶小祖宗這副笑面虎的樣子，究竟是跟誰學的啊！
電梯到了，陸光時跟著她走出來，才敢開口問：“那、那小師弟，待會兒耀少爺他們上來，要攔嗎？”
風神若腳步一頓，很想骨氣地大聲說攔，但……她長長舒了一口氣，“能攔就攔，不能攔就算了。”
“那我明白了。小師弟放心！”他拍拍胸膛，一臉天降大任。
拐角進長廊，風神若剛想問病房是哪間，就見其中一間病房門被拉開，龍斯慕一身風神衛制服走出來。
兩兩相對，皆楞了一秒。
“你手機怎麽關機？”龍斯慕大步朝她走來。
風神若想到被她丟在棲梧院的手機，也走過去，“可能沒電關機了，你怎麽現在才來？”
“……處理偷襲者耽擱了一些時間，”龍斯慕停下腳步，回頭看了眼身後，“來看你師兄？”
“嗯，師兄是為了救我才受的傷。你也是來看他的嗎？”
“一半一半，也問一些偷襲的細節。”
“那你問完要走了？”
龍斯慕跟著她一起回到病房，用行動回答她的問題。
病房內，陸光凝是肩膀處中槍，麻醉過後雖然疼，但並不影響他吃喝拉撒，這會兒正坐在床頭上單手拿著手機翻閱。
聽到動靜，立即將手機放好，問：“小師弟，你們來了。聽光時說你暈倒了，怎麽回事兒？”
風神若聞言瞥了眼陸光時，後者幹笑，“沒辦法，大師兄醒來的時候非要見你，我只能告訴大師兄——”
“你暈倒了？怎麽回事兒？”
質問的人一下子變成了兩個。
陸光時只能降低存在感，默默搬來三張椅子，讓大夥兒都坐下。
被陸光凝和龍斯慕盯著，風神若覺得自己仿佛犯了什麽重罪，心也虛了幾分，一邊坐下來，一邊補救，“沒什麽大事兒，我打算明天做一個全身檢查，有什麽毛病明天就知道了。”
“也好，我這就吩咐醫閣。”陸光凝聞言就要重新拿起手機。
陸光時連忙制止，“大師兄大師兄，我已經和醫閣說過了。”
陸光凝動作一頓，放下手機，“那今晚的醫生怎麽說？為什麽暈倒？”
“說是受了驚，也受了寒，還有——”
“沒有了。”風神若打斷陸光凝的話，在幾人的註目中幹笑，“就是下午遇襲時被嚇到，在城墻上吹了風，現在已經好了。”
不用猜也能肯定，她有所隱瞞。陸光凝直接望向陸光時。
後者沈沈嘆了一口氣，“這件事情我是真的不願意說，但是吧……”
死道友不死貧道，總不能讓他一個人受折磨。
龍斯慕大刀闊斧地張開腿一坐，氣場全開，“趕緊說。”
陸光凝瞅了他一眼，有些疑惑，“龍少主，你怎麽看起來比我還關心小師弟？”
龍斯慕冷著臉，“是又怎樣。”
竟然還承認了？？陸光凝無語凝噎片刻，終於擠出一句，“……我家小師弟有未婚夫。”
風神若|龍斯慕：“？”
陸光時在一旁添油加醋，“是啊，龍少主，下午的時候我就想說，你這樣勞師動眾，將風神衛給我家小師弟調令，耀少爺聽了可老大不高興呢。”
龍斯慕額頭蹦出一根青筋，哪裏不知道他們誤會了，“放心，我喜歡女人！”
他們家老祖宗就是女人啊！兩師兄弟敵對的眼神更嚴重了。
龍斯慕被兩人這麽盯著，就連風神若也擡頭盯著他，不由得嘴角抽搐，“我有喜歡的女人。”
風神若倏地眼睛一亮，“是誰呀是誰呀！”
兩師兄弟也紛紛八卦地看著他。
龍斯慕忍了忍，額頭又蹦出一根青筋，咬牙切齒：“陸光時，你到底還說不說他為什麽暈倒！”
沒聽到龍少主的八卦，陸光時露出惋惜的神色，但也沒再賣關子，“小師弟貧血低血糖，之所以暈倒，大半原因是餓暈的。”
龍斯慕|陸光凝：“？？”
不敢置信的視線一時間落在風神若身上。
一滴冷汗緩緩從腦門滑落，她幹笑一聲，擺擺手，“別這麽看著我，下午從馬場離開到遇襲，我這不是沒吃晚餐嘛！中午我吃了飯，你們是知道的。”
中午吃了有什麽，以前經常不吃啊。陸光時心想。
陸光凝臉色難看，因為發現自己竟然有失職之處。
龍斯慕也望著風神若，眼中閃爍著濃濃的懷疑，“善了大師以前虐待你？”
“胡說八道什麽，師父他老人家怎麽可能做這種事情！”陸光時第一時間反駁。
龍斯慕冷笑，“貧血低血糖不可能是一兩天就有的事情。”
不是長期受到虐待，怎麽可能貧血低血糖到暈倒的地步。
陸光時一噎，竟然無法反駁。
醫生確實提了一句，長期飲食不規律，營養不良。
雖說小師弟回來後，他們一直盡心照顧，每次給她送飯菜她都吃了，但……
“行啦，你們說那麽多幹嘛，都說明天我做全身體檢了。”風神若打斷他們一副探案的陣勢，找回看望病人的初衷，“大師兄，你傷口怎麽樣？會有什麽後遺癥嗎？”
陸光凝的臉色依然難看又沒有多少血色，但見她眼底關切真實，也不好給她甩臉色，“醫閣的醫生們醫術高超，放心，再過一個星期我就能恢覆如初了。”
“那就好，當時如果不是師兄，中槍的人就是我了，謝謝你，是你救了我一命。”其實這個時候，她應該向陸光凝行致謝禮，但顧及還有其他人在，便忍住了，換另一種方式，“師兄有沒有什麽想要的，我送你。”
陸光凝眼睛一亮，陸光時也沒忍住流露出羨慕的神情。
“我想要什麽都送嗎？”
她鄭重地點頭，“只要我有。”
“那我可得好好想想了。”陸光凝一掃難看臉色，一想到老祖宗要給他送禮物，就激動得不行。
“好，你什麽時候想好都可以。”
見她一副好說話的樣子，陸光時羨慕又後悔，“怎麽就不是我下午在呢！要是我……”
風神若溫柔一笑，“三師兄，你那麽想受傷啊？”
陸光時立即抿緊嘴，支支吾吾：“……也、也不是那麽想。”
陸光凝被他們逗笑了，病患一笑，病房裏的氣氛便溫馨了許多。
幹站著好一會兒的龍斯慕，確定他們不再繼續，才開口說出自己留下來的目的，“……今天偷襲的那些人，你打算怎麽處理？”
這事兒她來的時候就想好了，看向陸光凝，“師兄，你想自己報仇嗎？”
陸光凝一楞，“你不是已經在城墻上幫我報仇了嗎？我聽雲跡師叔說了。”
“那是我報我的仇，你的仇還得是你自己報才算。”
“還能這麽算？”不由得想起至今還住在醫院的餘黔，她似乎也是這麽說的。
“不然怎麽算，受傷的人是你，我幫你報仇是解我的氣，並不能直接解了你的氣，是吧。”
還挺有道理？就是對仇人不太友好。三人不確定地想。
“……好吧，那我好好想想。”陸光凝思索了幾秒，問龍斯慕，“你們風神衛抓了多少人？”
龍斯慕：“十三個，都是些小嘍啰，沒什麽價值。”
陸光凝：“那個開槍打我的呢？叫什麽來著？”
龍斯慕：“簫長光。”
陸光凝：“哦哦對，就是他，他現在什麽情況？”
風神若沒從耀靈那裏聽到這個後續，也很好奇簫長光的結局。
龍斯慕沈默了兩秒，“據最新消息，被野狗吃了。”
風神若：“？？”
這個消息太過駭人聽聞，連帶兩師兄弟都不敢置信。
“贏王軍沒派人來撿？就這麽讓他被野狗吃了？”
“不對啊，城門外那片區域，哪來的野狗？野狗都在獵場裏呢。”
風神若無法想象那兇殘的畫面，但也沒同情簫長光的下場，只覺得龍斯慕話裏有話。
果不其然，龍斯慕看著她，並沒有隱瞞，“是耀靈帶來的野狗，耀靈的人讓簫長光在城門外打了一個電話，就放出野狗將——”
“停停停！”陸光凝連忙打斷他的話，見風神若臉色不好，氣得直瞪龍斯慕，“你也不用說得那麽詳細。”
沒看到嚇到我們家小祖宗了嗎！
龍斯慕面無表情，“這就是真實的耀靈，我只希望你能看清他的真面目。你和他都是男人，無論是哪一層原因，你們都不合適——”
“龍少主這多管閑事的性子，倒是去哪裏都改不了啊。”
病房門被拉開，耀靈宛如巡視領域的猛獸，面部攏著一層生人勿擾的戾氣，眼眸漆黑盯著風神若，一步步朝走近。
風神若被他這麽盯著，忍不住扭過頭不敢再看，毛骨悚然的同時，小心肝也控制不住開始怦怦亂跳。
龍斯慕還穩穩坐在椅子上，只是微擡下巴看向耀靈，“我倒是不知道，耀少爺什麽時候有了偷聽墻角的習慣。”
偷聽墻角？也對，耀靈是跟她一起來的，到現在才出現，不是有事耽擱，就是一直在外面偷聽。
但偷聽的耀靈，怎麽想怎麽讓人不理解。
風神若想著，忍不住好奇地回頭，想看看耀靈是什麽反應，就被後面覆上來的灼熱包裹住。
耀靈彎腰雙手撐在她的椅子上，在她額心無所顧忌地落下一吻，聲音聽不出一絲情緒波動，“剛剛跑那麽快做什麽。”
在場的人都被他的舉動嚇一大跳，反應不一。
兩師兄弟是震驚吃瓜，而龍斯慕則臉色緊繃，眼裏閃過幾縷怒氣。
而當事人則被男人過於霸道灼熱的氣息偷襲占據，下意識身體往前傾，避開他親密的舉動，臉一下子紅了個透底，“誰、誰跑了，是你自己磨磨蹭蹭……不跟上來的。”
“在樓下處理一點事，耽擱了些。”耀靈目睹她臉紅的過程，心頭的怒火消了些，“抱歉，在門口剛好聽到龍少主的話，寶貝兒，你怎麽想？嗯？”
低沈沈的好聽嗓音就在她耳畔廝磨，一下一下的呼吸噴在她的脖子上，又癢又熱。
這下不僅紅了臉，脖子也被染上一層粉色。
哪裏還聽得進他的話，手腳並用地想離開他禁錮的區域，“你說就說，別靠我那麽近，煩死了。”
“只是煩？”耀靈挑眉，粗壯的手臂壓在她肩膀上，未曾想——
“嘶……放開放開，疼！”她疼得齜牙咧嘴，洗完澡沒上藥的擦傷紅腫著呢，不動它還好，一動就被衣服布料磨得疼得不得了。
耀靈動作一頓，立即移開手臂繞過椅子將人撈到懷裏，視線絞在她縮回去的肩膀上，聲音一沈，“受傷了？！”
“沒……有。”後面的話音，被他過於犀利的視線盯虛了。
那就是受傷了。耀靈見她疼得厲害，心中惱火，“就該讓你疼，受傷也不說。”
說著轉頭看向陸光時，聲音冷得帶刺，“還看什麽，叫醫生！”
陸光時這才從震驚吃瓜中回過神，還沒起身，病床上的陸光凝就回頭按了呼叫鈴，“小師弟你忍一忍，醫生很快就過來了。”
風神若都來不及阻止，一言難盡，“……就只是在馬場受到的簡單擦傷，明天就好了的。”
“馬場？”耀靈眼神一暗，盯著她肩膀那塊地方，仿佛能穿透衣服布料，“只是擦傷會現在都還沒好？小騙子！”
忘了耀靈的恢覆能力和她是一樣的了。她哭喪著臉，欲哭無淚，“真的只是小傷，不用勞師動眾，不用叫醫生特意過來。”
耀靈可不信她，而其他人也不讚同她有傷瞞著不說。
“小師弟，受傷了就讓醫生看看，你要是……”陸光凝嘴角抽了抽，“實在不行，你回棲梧院，讓醫生過去看也行。”
差點兒就忘記這位小祖宗是女扮男裝，這麽一想，她瞞著不說也情有可原。
陸光時也很快想到這點，連忙撲過去把呼叫鈴按掉，為了守住老祖宗的秘密，壯烈道：“那個什麽，我忽然想起來寺裏有事要請小師弟回去一趟，不然我就先帶小師弟回寺裏，各位隨意？”
這話無疑是拯救風神若於水火之中，她朝陸光時投去感激的眼神，還沒開口應答，就被腰肢上的手臂勾緊。
耀靈陰沈著臉，“那就回神隱寺。”
風神若|陸光時|陸光凝：“……？”
這到底算是有效救場還是無效救場？
作者有話說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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